卷第四百一十六 草木十一
江 叟
開成中,有江叟者多讀道書,廣尋方術,善吹笛。往來多在永樂縣靈仙閣。時沈飲酒。適閿鄉,至盤豆館東官道大槐樹下醉寢。及夜艾稍醒,聞一巨物行聲,舉步甚重。叟暗窺之,見一人崔嵬高數丈,至槐側坐,而以毛手捫叟曰:“我意是樹畔鋤兒,乃甕邊畢卓耳。”遂敲大樹數聲曰:“可報荊館中二郎來省大兄。”大槐乃語雲:“勞弟相訪。”似聞槐樹上,有人下來與語。須臾,飲酌之聲交作。荊山槐曰:“大兄何年抛卻兩京道上槐王耳。”大槐曰:“我三甲子,當棄此位。”荊山槐曰:“大兄不知老之將至,猶顧此位。直須至火入空心,膏流節斷,而方知退。大是無厭之士。何不如今因其震霆,自拔於道,必得爲材用之木,構大廈之梁棟,尚存得重重碎錦,片片真花。豈他日作朽蠹之薪,同入爨爲煨燼耳?”大槐曰:“雀鼠尚貪生,吾焉能辦此事邪?”槐曰:“老兄不足與語。”告別而去。
及明,叟方起。數日,至閿鄉荊山中,見庭槐森聳,枝幹扶疏,近欲十圍,如附神物。遂伺其夜,以酒脯奠之雲:“某昨夜,聞槐神與盤豆官道大槐王論語云云某臥其側,並歷歷記其說。今請樹神與我言語。”槐曰:“感子厚意,當有何求?殊不知爾夜爛醉於道, 夫乃子邪!”叟曰:“某一生好道,但不逢其師。樹神有靈,乞爲指教。使學道有處,當必奉酬。”槐神曰:“子但入荊山,尋鮑仙師。脫得見之,或水陸之間,必獲一處度世。蓋感子之請。慎勿泄吾言也。君不憶華表告老狐,禍及餘矣。”叟感謝之。
明日,遂入荊山,緣岩循水,果訪鮑仙師。即匍匐而禮之。師曰:“子何以知吾而來師也?須實言之。”叟不敢隱,具陳荊山館之樹神言也。仙師曰:“小鬼焉敢專輒指人。”未能大段誅之,且飛符殘其一枝。叟拜乞免。仙師曰:“今不誅,後當繼有來者。”遂謂叟曰:“子有何能?一一陳之。”叟曰:“好道,癖於吹笛。”仙師因令取笛而吹之。仙師歎曰:“子之藝至矣。但所吹者,枯竹笛耳。吾今贈子玉笛,乃荊山之尤者。但如常笛吹之。三年,當召洞中龍矣。龍既出,必銜明月之珠而贈子。子得之,當用醍醐煎之三日。凡小龍已腦疼矣。蓋相感使其然也。小龍必持化水丹而贖其珠也。子得當吞之,便爲水仙,亦不減萬歲。無煩吾之藥也。蓋子有琴高之相耳。仙師遂出玉笛與之。叟曰:“玉笛與竹笛何異?”師曰:“竹者青也,與龍色相類,能肖之吟,龍不爲怪也。玉者白也,與龍相克,忽聽其吟,龍怪也,所以來觀之。感召之有能變耳。義出於玄。”叟受教乃去。
後三年,方得其音律。後因之岳陽,刺史李虞館之。時大旱,叟因出笛,夜於聖善寺經樓上吹。果洞庭之渚,龍飛出而降。雲繞其樓者不一,遂有老龍,果銜珠贈叟。叟得之,依其言而熬之二晝。果有龍化爲人,持一小藥合,有化水丹,匍匐請贖其珠。叟乃持合而與之珠,餌其藥,遂變童顔。入水不濡。凡天下洞穴,無不曆覽。後居於衡陽,容發如舊耳。(出《傳奇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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